1月
2007
17

感.動

H:

還記得那頓法國晚餐,我跟你說,為了音樂,我哭過幾次。第一次是梁詠琪的〈繼續愛〉,恭碩良的鼓。另外兩次是另一些流行曲,朋友彈的鋼琴。還有一次,在家看《港樂x林憶蓮x倫永亮》,接近尾聲時,眼淚一直在流。

然後有很長的時間,沒有感動沒有感覺。直至去年陳奕迅的〈想聽〉,他的演譯,讓我靜靜的流淚;那時還未進到歌詞裏,看後更加明白那種傷感的由來。還有一次,是我走進錄音室唱歌,赤裸裸的面對歌詞所說的,卻愈唱愈抑壓,後來哭了出來,那天就不能再唱了。

我們的生活充滿了音樂,音樂變得垂手可得。只是我們有幾個真正聽得懂?我不是說音樂的門檻,要學過甚麼課程才有資格談音樂。反而是另一個極端:我們慣了很抽離的談論音樂的元素,卻沒有時間讓自己靜下來張開耳朵聆聽、打開心房感受。我們很浮面的聽過歌詞和旋律,甚至在還未搞清楚歌手有沒有用心的唱以前,作出評論,然後另一首歌又響起。

我深信音樂的力量可以很大,但我知道我還未敢完全投入,怕自己會完蛋吧!那次從錄音室走出來,不是沒有陰影的,我從來不是個有冒險精神的人。

不能解釋的是,探戈總是讓我一次又一次的甘心冒險,把自己打開,被音樂舞蹈舞伴觸動,我們觸碰的雙手、腰、肩、雙腳以至身軀,肉體精神心靈的交流不斷,那是多麼刺激又多麼危險的事。從那來的勇氣,讓我決定要留在那兒,不閃躲,以整個人去承載?

感・動。

心有所感,然後身體會動。
It is an emotion that can move things.

小時候,課外活動以外還選了國語課,放學後留在班房一小時,跟北方來的老師學國語。他教我們唸打油詩、唐詩,還跟我們唱很多歌。班房裏沒有鋼琴,他每次都帶樂器來,有時是小提琴,有時是夏威夷結他,有時是笛子。有一次,他帶手風琴來,我看得呆掉。我想,從那天起,我就愛上音樂,手風琴的聲音也藏在心裏,每次聽到手風琴的聲音,就很有安全感。那是我最快樂的年代。

認識了 Candy 不久,我就跟她說,我一直想學手風琴。雖然那個夢很遙遠,但卻一直都在。也許就是手風琴給我的安全感,讓我願意在探戈音樂裏表達自己的情感,無論是哀傷的、快樂的甚至是性感的。

把自己關愛的人帶到探戈裏,是我很想很想做的事。愈是親密愈是想他走進我的探戈裏,彷彿在工作裏在生活裏,別人不可能看見完整的自己。

我想了又想,平常的我們也許活得太自覺,我們的新一代被教育得理性冷靜且功利,就算是學藝術,也只是為了買個優質學校的入場證。我還記得小時候看教育電視,作文節目裏小演員說學習音樂可以「陶冶性情」;對於新生代,這詞語恐怕是在成語精讀班學懂。我們學小提琴鋼琴二胡笛子,卻沒有把音樂學懂;學習樂理是為了樂器考試的要求,如非必要請勿提起。

還是我們活得太怱忙,選擇無意識地生活,所有人和事都只能水過鴨背?早上讀過一篇文章,說網絡讀者都在掃讀而非閱讀;他們需要的是資訊,不是知識和經驗,情感更不消說了,那只是不能持續發展沒有投資價值的暫時性情緒波幅調整。

究竟是甚麼讓我們失去對生命應有的熱情和尊重?我們又要怎麼把她找回來?把自己找回來?

我不敢說探戈是我的全部,但探戈卻提醒我,人需要生活,不單是生存。我開始張開眼睛,檢視自己的生活;張開耳朵,聆聽自己的想法。我的雙手不再是每天無休止的幹活,腦袋不再貪婪地鯨吞各式各樣的資訊。我重頭學習走路,就像在阿歷山大技巧課裏學習仰臥側臥坐著站著坐下來站起來走路,然後才能引伸至生存所需要的每一個動作。把一個動作拆開,再拆開,然後感受身體的每一寸,身體其實有很多東西要告訴你,只是平常我們都慣性載著耳機趕路,以至連給自己的空檔也沒有。

所以,探戈舞者一舉手一投足都那麼好看,因為他整個人都是相通的,頭連著肩,腰連著腿,整個人在動,乾脆俐落。我們的肢體動作不為生存而在溝通,表達音樂的美,肢體的美,生活的美。我們都愛美,而且愈來愈愛,學懂愛別人,也愛自己。

H 啊!Candy 今日告訴我,她看了我寫給探戈的廿九句情話。她說當她感到疲累,便會上協會的網站和我們個別的網誌,看看學生們怎樣寫探戈。然後她便知道,自己對探戈的堅持實在值得,因為她知道透過教學和跟我們相處,她的學生感受到探戈很深層的東西,這教她驚訝,卻又滿心歡喜。我想你也沒想過,透過文字我們在交流的同時,原來我們跟老師也在交流。最近我甚至在看外地探戈愛好者的網誌,其中一位更到了布宜諾斯艾利斯定居。我在想,會否有那麼一天,我們都定居在那兒?

至少,讓我在整個人生旅程,在那兒停留一會兒,完全的投入探戈,可以嗎?

我知道,這份心情,你會了解的。

Shet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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